——我们,逃婚吧。

对话录·地形

“我把故事的开头忘了。”
“无妨,说着说着,必定重现。”
“说着说着。”
“对。”
“跟人聊着潜水的事。”
“潜水。”
“嗯。”
“听起来微妙。”
“是的。我心惊胆战。”
“怎么回事呢?”
“我去潜水那天,微雨。”
“不妙啊。”
“不妙。天与海俱是灰色。”
“灰色吗?”
“铁灰色。”
“铁灰色。”
“波浪有。远观尚且平静,近看十分骇人。就心生畏惧。”
“如期潜下了吗?”
“当然,我下沉时拔了自己的呼吸机。”
“……”他眼神突然显出几分悲伤,想要平复似的吁出一口气,“为什么那么做?”
“想要回去。回到海面上去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他松了口气,“你不是冲着下沉去的。”
我觉得自己听到了赞赏,就微微一笑。
随即他又补充道:“但别这样了。无论如何。”
“就算是为了上升吗?”
“就算如此。”
“果然想起了。”
“是吧,说着说着。什么呢?”
“关于掌纹。”
他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,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眼睛。是在请我继续。
“黑夜里我试着识别我的掌纹。”
“结果怎样?”
“清晰可见。像是河道。”
“那可能还泛着光了?”
“正是。路灯穿透树叶,照在掌上,光线微弱,但姑且能够识别河流走向。”
“怎么着?流进哪个海了?”
“流进北冰洋了。”我开始发笑。
他推了推我的额头。是说显然并非如此。甚至不能确定我的朝向,又怎会确定流入了北冰洋呢。
“到底如何?”
“不如何,前一阵子掌里刺进了一粒小小的竹刺。”
他皱了皱眉,“疼吧。”
“不疼,”我装作轻描淡写,“唯独异物感刺痛心扉。”
他仍皱眉,“可有挑出?”
“嗯,下了楼,找了门房的阿姨。”
我左手手掌又下方有一处如同小米的地方。色泽和面积。
“她拿了缝衣针,和老花镜。两指一掐,皮层下的竹刺像是浑黄江水里的浮木,现了形。”
他想起一座桥,“于是她好比破开红海?”
“嗯,她坚持要我看看什么在弄疼我。可真的弄疼我的是她的缝衣针。”
“不过没事的话太好了。我是说,异物的解除。”
“嗯,我之前不得不验血。”
“入学考试?”
“大致如此。有针刺入上臂。”
“疼吧。”
“不疼,”我装作轻描淡写,“像是拔掉了呼吸机。”
“以自救?”
我再次抿嘴笑了,“自救。”
“好像血液流出一些,就能改变地形。”我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笑了。
他又呼出一口气,不似放松。
“怕血?”我担心起来。
“噢,不是的,呼气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“好,”我就接着笑起来,“针管构造奇怪。导管连着采集瓶。瓶上说不定会安个鸟头上去,或是象头。”
他终于释然大笑起来,“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守护者。而且你选的动物也很微妙。”
“如果可能,更喜欢牛。”
“牛也很微妙。”
我仍是笑,我刚从车站接到他。他的报告似乎需要田野调查。
“但别这样了。”
我等着他说这句话。
“别这样改变地形。”
“嗯,”我低头,思考着。
“哎,”他推了推我,“需要拥抱?”
“少问几句吧。”我装作轻描淡写。
“好。”他笑了笑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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